王家卫：不如一起来享受这个下午吧 | 瞬间MomentX
生活里的X件小事
NO.30 长城下的一次采访
图片来源：香港《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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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我们总是很容易忽略当下的生活，忽略许多美好的时光。而当所有的时光在被辜负被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
By 钱锺书
这段音乐两分半钟
我们就做这两分半钟的朋友
王家卫在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我常常想起。
当年，我做电影记者的时候，常常从一个发布会跑到另一个发布会去。这些发布会大多分布在北京东边的高档酒店里。也有些发布会，为了别出心裁，把地点放在远离市区的，奇奇怪怪的一些地方。
王家卫的那个发布会，就在离市区很远的，长城脚边的一个酒店。
讨厌呢。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活动了，是王家卫的新片《一代宗师》，还是王家卫拍的某个广告片，又或者是某个公益活动？这个活动似乎沉入到我参加过的那么多那么多活动堆成的废墟中去了，要将它完整地、清白地拎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我记不得这是一个什么活动，但我记得，戴上墨镜的王家卫，拿着麦克风，一边讲话一边摇动着他的身体。在我的记忆中，王家卫的身体就总是像水草一样有节奏地摆动着，他说：“这个下午，有阳光，有长城，我们大家不如一起来享受这个下午吧。”
听上去特别像：不如我们来做这一分钟的朋友。
当时我对他的这句话非常不以为然。
您是大导演，您一年也就去几个发布会而已，对您而言，去一趟长城没准儿是享受，而我只是个小记者，我可是天天在外面跑发布会。长城这么远，我这一天就算是全耗在这上面了。长城到市区就得好几个小时，到了市区我还得坐公交回家，回到家我还得把稿子写出来，这什么时候是个完啊。
我就在不以为然中，参加活动，记笔记，坐大巴回市区，再坐公交回家，写稿，这一天算完。
很多天之后，也许是几年之后，王家卫这句话才慢慢地在我心里清晰起来。就好像，当时他说的话是底片，要在暗房里经过长时间的显影，才能现出原形。
想起这句话时，我心想，对啊，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不能去享受那个下午的阳光，以及那道长城呢。甚至包括，那个建在长城脚下，看上去很不合时宜的酒店呢。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不能和王家卫一样，在长城脚下的阳光里，像水草一样摇啊摇，摇啊摇。我只知道我当时并不愉快，但是过了很久回看，这种不愉快似乎不是很有道理。
又过了一些日子，周末有时候带孩子去郊区玩，甚至去长城边上玩。王家卫的那句话就变得更清晰了。
为什么当时觉得是苦役，而现在却受之若饴呢？为什么当时觉得苦不堪言的事，现在自己却心甘情愿花油费、过路费，费掉一个周末也要去走一走看一看晒一晒玩一玩呢？
之后还会经历很多这样的事。同样一件事，有时候你觉得身处地狱之中，万般遭罪；有时候你又觉得飘飘然，妙不可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凡夫众生，随境而转，境能转心”。
好莱坞演员强尼，可谓是功成名就。跑到意大利去拿一个奖，在我们看来，这是享受。但在强尼看来，这件事无聊透顶。他甚至觉得去意大利跑这么一趟很痛苦，可能比我当年去长城还痛苦。
痛苦大概是无处不在的。而让痛苦减少一点的办法，最好的，最见效的，可能并不是改变现状，而是改变看待现状的心态。
拿我来说，跑长城发布会那么痛苦，要解决当时的痛苦，见效最快，成本最低的方式，可能不是马上辞职，寻找另一份不用去这么远的地方的工作，而是，把心态调整成多年后，去长城玩的心态，能够享受到“那个下午，阳光，长城”。
本期「写小事的人」/曾剑，两个男孩的爸爸。从事了多年的媒体工作以后，开始做宣传了。以前总被人叫“媒体老师”，而现在总去叫别人“亲爱的”。
2019.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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